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赢得清氛入梦魂

1998-05-21 来源:光明日报 唐达成 我有话说

旅居海外的亲人,寄来一册启功先生亲笔题签的《静农戏墨集》,作为我年届七十的祝贺,令我惊喜感动。

此书装帧极精美,缎面花纹封面,外有米青色封套,集中除启功先生写的序,还有江兆申、汪中、庄申等三先生介绍画集的由来,并介绍了台静农先生绘画的特点,与台老交往的经过。文字或精练、或周详、或亲切,情意拳拳,对于台老的仰慕钦敬溢于言表。

我展读再三,赏鉴评品,不忍释手,画集虽不是专业画家之作,并不求工,纯属遣兴,但唯其如此,更能见出性情。

过去只知道台老是文坛宿将,早在1923年就在著名的北大国学研究所国学门当研究生,导师是王国维、陈垣、陈寅恪、刘半农、马衡等大家,同班同学有郑天挺、容庚、冯沅君、陆侃如、商承祚等人,后来都是卓有所成的大学者。1924年,台先生23岁时,即在《莽原》半月刊上发表散文《奠六弟》,接着又在《东方杂志》上发表小说《负伤的鸟》。1925年初识鲁迅先生,友谊深厚,关系密切,至今在《鲁迅全集》中收有二人来往信函四十余封;同年,与鲁迅、李霁野等人,共组《未名社》,是创始者之一。在鲁迅先生主编的《中国新文学大系:小说二卷》中,收有台先生小说数篇,评价甚高。以后台先生在文学各领域,广为涉猎,成就卓著;执教授课数十年,桃李满天下。诚如启功先生所说:他从创作上看是文学家,从搜集、研究民歌上看,是民间文学家,从讲学上看,又是论著甚丰的中国文学史家。而书艺更是独具特色,启功先生以为“颇富于禅机”。可以说,在现代中国文坛上,台老是少有的重量级名家。

但很少人知道他还能墨戏梅竹杂卉,因为平时他的画作并不示人,偶然戏墨似乎纯为遣兴写意,抒发情性。现在他的后人把他平日偶然为之的画作,集纳成册,使我们大饱眼福,并从另一侧面看出台老“不辞闲淡送生涯”的洒落襟怀。

集中之画,大部分为梅花,虬枝铁干,屈伸横逸,或繁或简、或着色、或淡墨,画面往往极清简雅丽,虽是率性勾勒一两笔,却盘曲有姿,饶有韵味,所谓“到得离披无意绪,精神全在半开中”。有趣的是,张大千先生八十岁生日时,台老以一小幅墨梅相赠,繁枝密朵,浑朴孤高,大千先生非常珍视,曾对江兆申先生说:“静农墨梅,只有冬心最堪比拟。”可见评价之高。台老为自己的孙儿画的一幅梅花上,也题写到:“大千说此冬心也。”足见大千评语深为台老认同。集中画赠给孙儿的有好几幅,都题“××孙儿永念”并注“八十八于病中”,流露出爷爷舔犊情深的慈爱之心。

台老是书法大家,在画梅的用笔上,处处可见遒劲挺秀的笔力,浓厚枯淡,转折点画,自然奔放,矫夭有致,所谓棱棱凛凛,别有生气。这与台老书艺的深厚功底明显相关。画幅中有时台老以行书题写诗句或落款,书艺与绘画珠联璧合,互相辉映,相得益彰。过去有书画同源之说,台老的梅花杂卉,可证此言不虚。

历代文人对梅花往往情有独钟,或入画或咏诗,并非偶然。在风寒雪紧之际,梅花卓然独放,传达了不畏霜刀雪剑的骨格,启人逸想,发人浩气。有诗云:“众芳久寂寞,赖汝照乾坤。”又云:“故作小红桃杏色,尚余孤瘦雪霜姿。”都寄托着诗人的情怀。在台老所写的梅花条幅中,有的也题诗,其中一幅双钩白梅,端丽淡雅,题诗云:“姑射仙人冰雪容,尘心已共彩云东,年年已唤相逢处,长在愁烟苦雾中。”题注云:“此朱晦庵诗,圣哲亦存此感耶。”虽然诗画都寄托了台老情怀,在率意遣兴中,实有别意存焉。台老钟意画梅,恐亦非偶然罢。

总之,这是一本值得反复品味保存的画集,对于我则是“今宵只傍梅花宿,赢得清氛入梦魂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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